昭慈怒极,偏又拿叶枫毫无办法,反而冷静下来,扳枫辩起来:“台地民情浮动,械斗竖旂,层见叠出,若再开垦番地,将来内地匪徒,竟与番类勾连,剿办必更费手。再者生番世隶化外,罔知法度,现虽困苦来归,衣食充裕,无所顾虑,安见不始顺终悖。” “哈哈,大人方才也曾说,漳泉异情,闽粤异性,岂不知匪徒与番声气本不相通?本官溯查历年档案,只有官兵不敷派拨,酌调屯兵协剿之案,未有匪番勾结,随同附和之事也。”
“再者说生番不识不知,绝无机巧,只要衣食无忧,岂会造反?纵使谲变无常,而所需之械,与所习之技,又无一足恃,剿捕亦甚易易。”叶枫哈哈大笑,伸手指了指门前卫兵:“有此精锐,平一台湾足以。”
孔昭慈沉着脸,不甘道:“台地本属外洋,现在闽省两口通商,洋情或不无叵测,若番地垦殖一开,土地广而财赋多,外洋之垂涎更甚,如之奈何?”
叶枫忍不住又笑了起来,不愿再和孔昭慈兜***:“大人,如今英法的炮舰就堵在大沽口,扬言要杀入北京,请问,是因为大清土地广而财赋多?”
“不,那是因为我们太弱了!”
“明知垦殖番地可广财赋,便因为害怕强盗上门而禁垦?若是孔圣人在此,也要被你气死!”
叶枫也被孔昭慈的所谓理由给气坏了:“不知自强,怯于外而厉于内,此所谓暴政。这样的命令,恕下官不能接受。”
“你、你放肆!”孔昭慈跳了起来:“来人啊,给我将这个要造反地叛逆拿下。”
绿营兵们都没有动,偷偷拿目光瞧着自家的守备大人,林振皋则低着头,好像睡着了一般,对孔昭慈的话充耳不闻:这个时候他可不敢乱动,不说自己和叶枫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,光是房间里那些蓝衣护卫手上的短枪,就让他没有其它想法。
护卫队却刷地一声。端平了手中的步枪,雪亮的刺刀排成一条直线,对准了绿营兵,而房间中的护卫则掏出了转轮手枪,斜斜地指着孔昭慈和林振皋。
孔昭慈愣了一愣,突然跳起来指着那些护卫。大声吼道:“你、你们居然剪了辫子。你们这是数典忘祖,要砍头的。”
“孔大人。令祖上孔圣人可有辫子?”叶枫站了起来,冷冷地说道:“孔大人是圣人后裔。正溯,当不会忘记。两百年前我汉人可有辫子?”
“是谁数典忘祖?不是我叶某人,恰恰是你这个圣人后裔,你竟然说出这等话来。孔圣人在天之灵,也当为此蒙羞。”
“你……来人啊,给我拿下这个叛逆!”孔昭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不甘地指着叶枫叫道。
谁都没有动,大厅里顿时陷入僵持,孔昭慈喘着粗气,突然身子后仰,跌坐在椅子上。
就在这个时候,门外突然出来一个尖利的声音:“圣旨到,台湾府知府、按察使衔、分巡台湾兵备道孔昭慈,台湾府淡水厅抚民同知叶枫接旨!”
刷刷刷,林振皋和绿营兵率先跪倒,孔昭慈挣扎着,叶枫也勉强跪了下去,他看到跟在太监身后地徐荣村,知道自己托他办的事情,多半是有了成果。
“你们是什么人,怎么不跪?”领头的太监不满了瞪了一眼依然站在那里,手上端着长枪的护卫,心里也有些发。
“禀上差,他们都是美利坚合众国的人,不懂天朝礼仪,请恕罪,”叶枫半跪在地上解释道。
“啊,”太监头子吓傻了,护卫们虽然是东方人的模样,装扮确实洋人地风格,又都端着枪,听说他们是美国人,太监也不知道美国人是啥样,还以为美国人打过来了,站在那半天不敢动作,直到叶枫催了几次,才颤抖着念出了圣旨。
“除孔昭慈按察使衔、分巡台湾兵备道,授叶枫按察使衔,迁分巡台湾兵备道,授徐润淡水厅抚民同知。”
圣旨刚念完,叶枫就跳了起来,连谢恩都没有,不过被吓傻了地太监也没有注意到,只是在叶枫热情招呼他的时候,才战战兢兢道:“奴、奴婢是不是可以离、离开这里?”
“上差请随意,”叶枫也不懂怎么接待这些太监,便给徐荣村打了个眼色,让他去处理。
那个太监和两个大内侍卫出了院子就拼命往船上跑,徐荣村赶紧过去询问原因,那个太监也说不清楚,只是道:“天杀地,这个孔昭慈的兵备道怎么当地,居然让美国人拿洋枪给对着,扎家这是九死一生啊。”
“不行,一定
个消息告诉皇上,”那个太监上了船,又催着马上出荣村目瞪口呆,敢情以为那些护卫队是洋兵,以为洋兵打进鸡笼,被吓跑了啊!
徐荣村没有解释,也来不及解释,他也看出刚才的形势不对,连忙赶回去,只看到叶枫正微笑着与林振皋在说话,林守备很谦卑地道:“大人现在执掌台湾军事,下官一切唯大人之命是从。”
兵备道是台湾最高军事长官,掌管台湾水陆各营数千军队,由于此前地小刀会起义,以及眼下闽浙战事,具有战斗力的军队和将领已经悉数调往福建,留在台湾的不过是些守地杂兵,不堪大用。
叶枫名正言顺拥有台湾各军地指挥权,加上大部分有能力、有权势的将领都已经被调往福建,留下来的大多是林振皋这一类缺少进取欲望,无论是能力还是声望都显不足的弱势军官,这使叶枫对军队的整编非常顺利。
台湾实行班兵制,大部分军队都是从大陆遣戍而来,只有少部分是当地人,叶枫以抽调精锐整训的名义,将其中的当地人和部分大陆士兵组成一个五百人的新营进行训练,并新募士兵五百人,与原本的护卫队组成新军,共计四个新营,两千余人。新营以外其它军队的任务是进行治安和巡查,也不指望他们有多大的战斗力。
本来这些军队的定位就是对内防范盗匪,叶枫则彻底让他们变成防盗队,至于当地的匪患,以兵备道名义进行招抚,不肯就范的,调用新军在练兵的过程中予以征剿,在平灭匪患的同时,也锻炼军队,起到实战作用。
孔昭慈被叶枫气得昏迷,醒来后长途跋涉回到府治,病情更加眼中,他向福建巡抚、闽浙总督处报告叶枫的情况,正逢石达开从浙江撤军,猛攻福建,自然无暇处理这样的事情。
孔昭慈在病榻上等待消息,没想到等来的却得到了朝廷的申斥,说他身为台湾兵备道不知掌兵,导致美国军队登陆鸡笼,差点害死上差性命,罢免他台湾知府,回家思过,同时任命叶枫兼台湾知府,从此,叶枫集台湾军政大权于一身,全面开启台湾岛的垦殖和开发,实现自己计划的第一步。
七月中旬,福建方面传来消息,清廷终于起复曾国藩,与此同时,福建前线的战事也突然安静下来,李世贤停止了对福建的攻击。
随即,华尔那边也和石达开联系上,据华尔送回的信件,石达开正在从浙江撤军,似有退往福建的迹象。
华尔向石达开转送了叶枫的信函,叶枫在信中主要是向石达开提出三个问题:首先根据地问题,叶枫认为石达开的军队要逐步发展壮大,必须建立自己的根据地,辎重和士兵才能有保证,而不能像流寇一样,打一把就走。
其次是和天朝的关系,石达开在与洪秀全分裂以后,并没有公开表明独立的态度,还是奉太平天国的旗号和官爵,叶枫认为,这会弱化他对军队的控制力,如果军事行动一旦不顺,很可能分崩离析。
第三是双方合作的可能性,叶枫表达了自己对中国未来的展望和政治态度,旧朝必须推翻,但不是由太平天国某个人当皇帝,而是建立一个新式的共和国家,“在国家处于内忧外患的情况下,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,打倒主要的敌人,建立新式政权,复兴中华,而不是重复一家一姓之天下,兴亡盛衰之轮回”,如果石达开能够认同,双方可以展开合作,叶枫将帮助石达开攻取福建,建立根据地。
在石达开的回信中,叶枫惊讶地发现,自己提出的前面两个问题,石达开早已经认识到,他说“余攻闽浙,本欲建闽浙根据地,期与天京连成一片,夹攻江南大营,奈何成为空谈。今将取福建,君若能相助,当亲往台岛共商大计。”
对于第二个问题,石达开不愿意公开与天朝分裂,一是这样做会伤了手下老太平军战士的感情,他自己不到万不得已,也不愿意这样做;另外,他还担心自己这样做了,会成为很不好的先例,损害天国大业,但是他对于叶枫提出的一些治理主张,表现出很浓厚的兴趣,“当勉力一试”。
石达开在征战安徽、江西的时候,就比较注重占领区的建设,颇有些成效,曾国藩等人说石达开是收买人心,便证明石达开是做了些得人心的事情,他来信所表达的态度也深得叶枫赞赏。是该行动的时候了!